​李白写给杨贵妃的那活色生香的诗

李白写给杨贵妃的那活色生香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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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几句题外话。古代诗人中李白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大学本科毕业的论文写的就是李白，那时年轻很是无知，所以就张狂，这毕业论文的题目也就张狂得没了边，叫《生命意识的激荡和悲哀》，还有个副标题，已经忘记了。论文提交后得到恩师、现陕西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刘省良老师的赏识，因为喜欢李白，写论文又把李白翻腾了好多遍，所以论文答辩时，教授们提了好多刁钻的问题，我都对答如流，最后给我弄了个优秀论文，收进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文集。

这就是现在还要写李白的一点原因。

言归正传。接上一篇《<将进酒>：千古劝酒绝唱，喝酒人不能不读》。

天宝元年即公元742年，曾经几出几进长安、为了做个公务员而绞尽脑汁的李白，已是41岁。在李白看来这是他人生云开雾散的日子，从30岁前便开始到处投简历、找名士推荐，都无法走进体制内，现在一夜之间长安给他城门洞开，大有一飞冲天之势，且进宫朝见那天，玄宗竟对他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这等待遇多少人有过？李白端的不仅仅是受宠若惊，会不会晕过去也是难说。和玄宗说到国计民生和当下事务，李白那是侃侃而谈，左右逢源，更为玄宗赞赏，这也更是让李白如坠云雾，如痴若醉了，理想抱负将要实现，人生宏图将要大展，这一切都把过去的那些不平与愤懑碾压个稀烂。

所以，做了这个供奉翰林，李白哪有不卖力的。

我在前面一篇文章说了，李白这个职位的性质就是为皇帝服务，具体来说就是陪侍在皇帝左右，给皇上写诗文娱乐。玄宗若出游娱乐或者大摆宴席之时，李白必须跟着，写些歌词曲赋，或吟或唱，烘托气氛。而对于李白这样有着旷世之才的诗人来说，弄这个事情那可是玩儿一样，驾轻就熟。

这不，十月天，秋意浓浓，菊香飘飘，玄宗携杨贵妃前去骊山温泉宫，李白受命随从，即写下一首《随从游宿温泉宫》：

羽林十二将，罗列应星文。霜仗悬秋月，霓旌卷夜云。

严更千户肃，清乐九天闻。日出瞻佳气，葱葱绕圣君。

简单翻译就是：羽林军十二大将，依照天星之位排列。夜间戒严，户户无声，因此宫中之乐更显嘹亮，声闻九天。欢歌饮宴直到太阳出来，瑞祥之气葱葱茏茏地围绕着圣皇。

40个字，把皇上出行的威严和宫中的欢乐景象写了个透，而且不忘把“圣君”海夸，这玄宗看了，哪有不喜的道理，连连点赞。

而这还不是李白的高光时刻。

次年春天，春和景明，百花盛开，明月高悬之日，李白岂能放过这喝酒这等大事，就待在长安城里他经常去的酒家喝酒，“长安酒市上家眠”嘛。熏醉之间，李龟年拿着御用金花笺急匆匆赶过来，拽了他说：快跟我走！

李龟年本梨园弟子，善歌，擅吹筚篥，擅奏羯鼓，还能作曲，受到唐玄宗的恩宠，为玄宗身边的歌唱家和作曲家，被誉为“歌神”，与玄宗的感情那可非比一般。

这李龟年为何如此匆匆？原来，风和日丽，牡丹盛开，皇上与贵妃在沉香亭赏牡丹。赏到兴致处，自然要唱歌跳舞，明皇通晓乐律，善于作曲，玉环也是“善歌舞，邃晓乐律。”这李龟年就打算放声歌唱时，玄宗摆摆手笑着说，咱不唱旧曲旧词了，你拿着御用金花笺叫李太白来。李龟年甚是知道李白这个醉鬼是在哪里逍遥，一找就准。

已喝得熏熏然的李白，随李龟年摇摇晃晃赶到沉香亭，透过牡丹，但见明皇和杨贵妃正喜笑颜开地等着。

如果说前几次随玄宗外出，初来乍到，李白还规规矩矩，不敢拿正眼看绝色美人杨贵妃的话——他的诗里也没有看到贵妃的只言片语——那么现在，明皇和贵妃就在眼前，明目皓齿地对着他笑，这就让大诗人不看都不行。

你想想这40多年来一直在市井乡间、名山大川游荡，李白所见者都是衣着普通、举止粗笨的一般人等，哪里见得养于宫中、被金玉珍馐缠绕、举止不凡、气质脱俗的佳人？

因此，这一看，糟了！醉眼朦胧中，“回媚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把李白弄成了傻子，骨头怕是都要软掉：我的娘也，这贵妃简直美得不讲道理了，这倾国倾城之貌可是活活要了我的命了！

呆傻之时，李龟年在后面拽拽衣襟：太白……李白才如梦方醒：我这是来看美人，还是写诗？

被酒和女色弄得极为亢奋的大诗人，灵感如华清池水哗啦啦地奔涌，挥毫泼墨，一首赞美杨玉环的《清平调》便喷薄而出：

云想衣裳花想容，东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见到云就想到你云霓一样华美的衣裳，见到牡丹花就能想到你艳丽绝伦的容貌；春风吹拂栏杆，承露珠润泽，你花色更浓。如此天姿国色，不是群玉山头所见的飘飘仙子，就是瑶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仙女。

过去都说杨贵妃美，咋样个美法？没见过有人诗里头写出来过。而喝得迷迷瞪瞪的李白，却写得出来。绝美的诗写出了绝美的杨贵妃，而且聪明的李白还不忘把皇帝的恩泽——露珠润泽，也写进去，杨贵妃高兴，玄宗更高兴。

清平调是宫里最常用的也是好听的曲子，都不用谱曲，李龟年张口就能唱出来。你说，完美不完美。

那边，歌唱家李龟年正唱着，李白这边大笔一挥，第二首横空出世：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云雨巫山”，指楚王为巫山神女而断肠的故事；“飞燕”，即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为绝代美人。

贵妃你就是一枝红艳红娇美的，沐浴在雨露中，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咱还想那巫山神女伤神做什么。都说汉宫里的佳丽都有着相似的美丽，我倒是要问一问：哪一位比得了我们的娘娘？就是最美的赵飞燕，也要靠化妆精心打扮，哪里比得了我们的娘娘……

你想想当时的光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映衬着同样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杨贵妃，不看那娇艳欲滴、如玉如露的颜面肤色，单是那云彩般的衣服在微风中翩然若飞、香味弥漫，那袅娜娉婷的纤纤腰身如柳轻摆，怎能不夺人心魄、让人魂出七窍啊……在这样香花脂粉中，天下无双的伟大诗人何不情动其中而妙笔生花！

28个字，写出色，又写出了香，而且这色香竟然写得含而不露，又美不胜收；“云雨巫山枉断肠”又借楚襄王的故事，赵飞燕的美丽，抑神女和飞燕，扬高杨妃，借古喻今，实乃绝唱。

而且，“云雨巫山”是不是李白酒精发作，荷尔蒙裂变，情难自已，端的是把情色之事都写出来了？

倒是，玄宗玉环依然乐不可支。

李白激情飞扬，如火中烧，便趁热打铁，又写出了第三首：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天下富贵绝色的牡丹花，陪伴着国色天香的美人，相得益彰，交映生辉，何不令人心旷神怡？而我们的皇上笑容满面、看得乐开了花。谁能给我解释在这醉人的春风里，皇上贵妃开怀而乐，有多少发愁事，都烟消云散，这沉香亭北，倚着栏杆，牡丹花开，月色撩人，还有比这更美的时辰吗？

和第一首一样，聪明的李白在赞美贵妃的时候断不会忘记皇上，也要把皇上夸得不辨东南西北，这不，玄宗竟然拿起了笛子，兴致勃勃吹起来，这牡丹花会的高潮不是到来了？

如果杨贵妃不是娘娘，如果李白在诗中不把玄宗扯进来，这三首活色生香的诗，简直就是李白写给杨贵妃的情诗，你差不多感觉到李白的涎水都要滴在纸上的光景。如果玄宗皇帝心胸不是很开阔的话，会不会吃点小醋都很是难说。

虽然大诗人被拽过来是为皇上写命题作文的，但是眼前这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实实在在是戳疼了一生都浪漫多情、狂放不羁的诗人，那小心脏是哐哐哐跳个不停，拍马屁显然是动了真情，用了真功，表露的是心底里那无限的艳羡、怜爱、思慕的绵绵之情。因此，告诉我，有谁敢说，这不是李白写给杨贵妃的公开的情书？

李白献出饱含深情的千古绝唱，李龟年引吭高歌，李隆基吹响玉笛，贵妃与牡丹花中美目流丽——大唐最风流的皇上，最斑斓的女人，最杰出的诗人，最卓越的歌唱家，欢聚沉香亭，这是一幅多么辉煌而壮观的风景？！

这个时候的李白，自己的作品被狂赞，美人杨贵妃身披云霭般的彩衣翩翩起舞，人花相映，歌舞相伴，月色迷蒙中一盅接一盅喝，这是神仙才有的光景啊！

这辉煌而壮观的风景，成为李白一生中最灿烂、最高光、最亮丽、最沉醉的时刻，也成为他一生中唯一富丽堂皇的记忆，没有第二。

这三首不乏情色意味的马屁诗，不仅赢得了皇上和娘娘的欢心，也成为千古无二的绝唱，将伟大诗人李白推向了一个高峰。

这灿烂而高光的时辰是多么短暂。

李白在这高光时刻里，似乎没把持得住，喝点酒就不知东南西北，疯癫狂傲劲就出来了，你看，后来吧，杨贵妃给他捧砚，大太监高力士竟然给他脱靴——李白这个酒疯子真忘记了自己的名和姓，以为是在乡野村落，任他撒野。

果不其然，高力士恐怕难以忘却李白臭烘烘的汗脚味，更忍受不了堂堂大唐红人替一个书生脱鞋子的屈辱，于是，就跟杨贵妃说悄悄话，你看啊娘娘，李白这斯竟然拿你跟赵飞燕比，赵飞燕是谁啊，汉哀帝驾崩之后，她被贬为孝成皇，一个多月后又被贬为庶人，去看守陵园，结果当天就自杀了，你想过吗，这李白是借赵飞燕骂娘娘啊！杨玉环一听，还真是的，这李白喝点酒胆子也够大的。于是，就去给玄宗吹耳边风。这风吹得嗖嗖的，明皇耳朵发凉，心里也发凉——这个李白，把你招进来是给我逗乐子的，哪有你指桑骂槐给我添堵的道理，哪儿来哪儿去吧，给我滚蛋。

于是，李白被“赐金放还”，脸上无光，走出长安城。

离开时的昏暗与他来时的高光，反差是如此之大，天壤之别也。

而且，这高光与昏暗之间，仅仅只是一年多的时间。

“云想衣裳花想容”，那么，离开长安的李白在想什么？

答案很明确，想那个倾国倾城的贵妃。

有诗为证，离开长安后的李白，写下的《长相思》就是：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既然离开了长安，而且是被赶出来的，李白也不怕什么劳什子了，还讲究神马含蓄，直抒胸臆了：我长长的思念，不在别处，就在长安啊！我思慕爱恋的绝色佳人啊，像花一样美，但是却隔在千里万里的云端，不得相见。因此，长安的美人啊，你把我的心肝肠肺都挖走了啊！

诗人的情绪已近乎失控，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

可见，如果说诗人写的那三首诗不是对贵妃动了真情，何以会在离开后如此痛不欲生？

一首不见真情的马屁诗，充其量就是温柔一拍，舒服一时，没有未来；而动了真情、用了真功的马屁诗，就是旷世杰作！

我们一贯的解释是，这“美人”是政治托寓，即“美人”暗喻诗人的理想抱负，借美人抒发诗人追求政治理想而不能的郁闷之情。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郁闷就是郁闷，理想不能实现，去了个茄子，我还可以继续在山水里溜达，继续和好朋友喝酒，继续写我的诗，就是说还有另一种生活在那里等我，给我安慰，但是，诗人却有着“摧心肝”的这般强烈情绪，不是因为思念难已的美人是什么？

理想抱负被碾碎不说，美人永远被定位在云端。

人间多少事，却与谁人说？心中几多愁，天地一壶酒。

我们后世之人，知李白此间悲喜交加者，也不必唏嘘，书生文人命运如此自不必奇之怪之。好在，李白虽写的是近乎肉麻的马屁诗，却是是名垂青史的绝唱，无人出其右，让我们咀嚼不尽。

这就是伟大诗人的伟大之处，感佩。

2020年5月25日20:4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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