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尹雪艳》：她是一张白纸，描绘出世间万象和命运无常

《永远的尹雪艳》：她是一张白纸，描绘出世间万象和命运无常

《永远的尹雪艳》是台湾作家白先勇的代表作《台北人》的开篇，也可以说是白先勇的名篇。

白先勇，1937年生于广西桂林，国民党高级将领白崇禧之子，代表作《台北人》、《纽约客》、《孽子》、《树犹如此》等，以及舞台剧《游园惊梦》。

这篇短篇小说主要是塑造了这样一个人物——永远浅笑盈盈、永远冷艳如冰雪、永远不老的尹雪艳。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尹雪艳一直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尹雪艳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所以很多读者都会去揣测白先勇写下这个人物的用意。

今天，我不想去揣测白先勇的想法。文学理论中有这样一个观点：文学作品一旦落成，它就是属于它的读者的，而不再属于它的作者。我就来谈谈我自己的想法。

大多读者都在讨论尹雪艳是怎样一个人，大多数都认为这篇小说主要是对尹雪艳所代表的这样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人进行批判，我并不赞同。我认为尹雪艳不是人。

尹雪艳不是人。哪有人可以永远不老呢？哪有人可以让所有人都对她（他）如此入迷呢？哪有人可以永远保持完美的姿态不露一点马脚呢？

不管人事怎么变迁，尹雪艳永远是尹雪艳，在台北仍旧穿着她那一身蝉翼纱的素白旗袍，一经那么浅浅地笑着，连眼角儿也不肯皱一下。

尹雪艳不是人。让你多读几遍原文，再问你尹雪艳是什么样的形象？你会发现，你能想到的都是她清冷的气质，而无法说出她具体的容貌。因为这篇小说从头到尾都没有写她的容貌。

与其说她是一个人，不如说她是一个舞台背景，一个用冰雪雕砌成的冰冷的背景，而其他的人物都是在这个背景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芸芸众生。或者说她只是代表了一种视角——冷漠、客观的上帝视角。再或者可以说她是一张白纸。

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也有类似的设定：男爵为了找到完整的自己而爬到树上，一辈子没有下地。在高处他看到了身处尘世的人是怎样的可爱、如何的可恶。

只有完全脱离世俗，才能映照出完整而真实的尘世。

尹雪艳映照出的是世间万象以及命运的无常：

同行姊妹因为嫉妒，而在背后诋毁她，说她“八字带着重煞，范了白虎，沾上的人，轻者家败，重者人亡。”上海棉纱财阀王家的少老板王贵生，为了自己的胜负欲，用尽一切手段要打败其他追求尹雪艳的人，最终犯了官商勾结的重罪而锒铛入狱。上海金融界炙手可热的洪处长，为了尹雪艳休妻弃子，最终“一年丢官，两年破产”，结局凄惨。在上海当过银行经理、现在台北一家铁工厂挂着顾问名义的吴经理，日日因年老而自怜，得到尹雪艳几句似是而非的安慰，就能满心欢喜。在外甥徐壮图丧礼当晚，仍和一群人事不关己似的打麻将。跟尹雪艳交往的太太班，对尹雪艳阳奉阴违。一边在背后说着刻薄、讥讽的话，一边在明面上百般讨好、拉拢。因为尹雪艳似乎是繁华的象征，她们便离不开她。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台北新兴的实业巨子，品貌堂堂的徐壮图，年少有为，家庭美满，终因美色丢掉了性命。而徐太太则成了未亡人。徐壮图的丧礼过后，当天晚上，就在他的家人的痛苦欲绝的悲伤中，一群人仍热热闹闹地打着麻将。

如果是以其中任何一个其他人的视角去描述这样一群人的故事可能都无法做到客观、全面，所以白先勇才塑造了尹雪艳这样一个冷似冰霜、高高在上的人物，她能够深陷红尘却不为红尘所染，因此讲述的都是他人的故事。

尹雪艳站在一旁，叼着金嘴子的三个九，徐徐地喷着烟圈，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她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叱咤风云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地互相厮杀、互相宰割。

图/网络

文/鸿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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