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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红军过草地

2024-10-23 05:49 来源:网络 点击:

第三篇 红军过草地

第一篇翻越夹金山,第二篇过藏民区,均已发出,本篇是第三篇,即过草地。

本文素材来自于一位开国中将的长篇回忆录,小编在里面摘取了三个篇段,即翻越夹金山,过藏民区,以及过草地。为了增加可读性,小编删减了里面枯燥的开会情节,人事变动,以及一些敏感段落。这位后来的中将当时过草地时,是团政治部主任,基本和战士们走在一起。所以以下我们看到的将是第一手回忆资料。

本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手法。

离开毛儿盖,我们要去的甘肃南部,直线距离不过二百余公里。这点路程对我们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毛儿盖处于大草地的边缘,而这块草地,是长江和黄河的分水岭,完全泡在水里,整个草地到处都是被野花野草掩盖的泥沼,一不小心踏上,人就会降落下去,很快没顶,可以说是死亡的大陷阱。虽然短短的路程,却足以致人于死地。本来,北上甘肃可以经松潘而不必过草地,但松潘这时已被国民党胡宗南部队重兵把守。要北上,就只好通过草地这个死亡地带。

为了能顺利走过草地,上级要求大家每人准备十至十五天的粮食,大的每人要搞十五斤左右的粮食,还要上交一部分给中央纵队和军委纵队,因为这两个纵队的首长多,工作忙,没有办法准备那么多的粮食。我记得光我们团就上交了四、五百斤粮食。

但是到哪里去搞这么多的粮食呢?我们在毛儿盖地区转来转去,已经耽搁了将近两个月。能搞到的粮食早就被我们吃的差不多了,附近又没有老百姓,到哪里去弄呀!

为搞粮食,我们全师又转回毛儿盖附近,专门在那里住了三天。现在这里唯一剩下的,是地里一些刚灌完浆,成熟得比较晚的青稞。我们就把麦粒还是软软的青棵穂一个一个地摘下来,再用手去搓,麦穗上的刺很多,一搓就把手搓坏了。就这样一共弄了三天,一天顶多弄个两、三斤,多了弄不了。我弄到了大约八斤。有的战士体力较强,就弄得稍多一些,不过平均下来,离每人十五斤的要求还是相差很远。可惜这时地里的青稞麦已经被我们找光了,再也没有办法弄了。

把青稞麦粒从地里弄回来以后,我们就用脸盆盛着麦粒在火上炒,炒熟了灌在米袋了里,然后就靠着这点东西过草地。个人弄个人的,谁弄了就是谁的。

过草地时十分危险,我们既没有地图,也没有指北针,而且就是有地图,也不可能在地图上找到草地上哪些地方下面没有泥沼,可以通行。因此要过草地,就必须要找向导。

二师开始行动之前,军团部给他们找了一个向导,是个藏族老大娘,大概有六十多岁了。这个藏族老人曾走过由毛八盖到班佑的这条路,知道该怎么走,不过因她的年岁大了,所以一路上都是由战士用担架轮流抬着她。就这样,我们靠着这位老人的指引,一个跟着一个踏上了草地。

过草地第一天走的都是大路,而且走的也不远,只走了五六十里路就宿营了。沿途上一户人家都没有,但走的都是平路。向北走,没有什么高山,都是高原草地。一般的山都只有几十米高,就象是起伏不大的丘陵。

第一天的行军途中,我们还遇到了一个很大的原始森林,都是些松树和柏树,树长得才怪呢!很粗,三个人都抱不过来,但不高,树枝很长,一根松枝有三、四工长,也有四、五丈长的,而且枝繁叶茂,能把整个的山头山凹都覆盖上。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这样的树底下露营,下雨都不怕。晚上大家烧火做饭时,都互相告诫,一定要注意在地下挖窟,千万不要把森林给烧了。

第二天早晨没有吃饭,队伍就出发了。再往前走,就再也没有森林,也看不见大树了,只有象小孩那么高的矮树,其它都是草。走到中午,我的看到前面草地上有野马和野鹿在跑来跑去。大家都说,要能打到一头该多好啊,这样就解决吃的问题了。其实你看着前面跑的野马、野鹿好象很近,实际上相距很远,所以,即便你看到了野马、野鹿,也是可望而不可及,很难打到。而且路边的水草下有很多吃人的沼泽泥潭,即使打到了也不能去拿。

中午时分,我们过了一条河。说是河,其实也就是条小沟。河水从北往南流,水很清。看到河,队伍就休息下来,并拿出缸子舀水喝。大家在河边一边喝水,一边就着炒过的青棵麦,一口水一口青稞,就这样吃了一顿饭。

那天晚上的宿营地是个小山包。在这个小山包上,全团的队伍摆开露营,大家找点干柴草往地上一铺,就睡在了上面。晚上我们刚刚睡下,就下起了雨。大家都没有雨具,只好干挨淋。

第三天继续走,还是晚上煮点青棵麦吃,留下一碗到第二天再吃。这天就看见路上有牺牲的同志了。有的用土埋了,插上一塊小木头牌子,上面写着牺牲同志的姓名和籍贯。这些同志从江西出发,经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没有在战斗中牺牲,却这样饿死病死在草地上了。那天一路走来,大概看到了十几个这样的坟头,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晚上宿营后,我就向团长和政委提出,要给部队做点工作。他们二人都说是应当做点工作。这样吧!把各连的指导员找来谈一谈,就谈这么几条。第一条,据前面部队传来的消息,过草地的时间,大概需要半个月,我们已经走了三天,队伍没有什么减员,这很好。对前面的路程,要有足够的估计,要准备再走个十五天。各连要好好调查研究一下,一个人一个人地去摸一摸,包括战士、班长、排长、连长和机关的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所带的粮食好好计算一下,以班为单位讨论讨论,看看怎样才能使所带的粮食保证吃到十五天。第三条,要尽量使体弱有病的同志跟上队伍。由于体弱,这些同志没有搞到多少粮食,如果他们没有吃的了,要以连为单位自己调济一下,帮助这些伤病员同志解决一点困难。第四条,所有连里的干部,包括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都要轮流走在连队的后面,帮助督促战士们跟上队伍。

那个时候最困难的就是没有办法把病号都带出来,因为没有担架抬他们,馬也少了。团长他们都没有马了。那原来的马呢?自从过夹金山以后,我们走的都是崎岖小路,根本就不能骑马。有时过河,河上的桥就是一根木头,马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过梦筆山时走的那条路,人勉强能走,马却走不过去。所有有马的人,都将自己的馬交由馬夫带着绕道走另一条路。结果连马带人都没有回来,从此便查无音信,连放在马肯上的行李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到第四天继续走的时候,牺牲的同志就多了。牺牲的人一多。就没有人去个个都埋了。这样一来,就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单位的。有一次,我一下就看到了五,六个人死在一起,心里真是不好受。

越往前走,水草地就越多,走得不好,一踩都是水,有点象走在摆动的浮桥上,一挪步脚下就摇晃,地上的泥不仅滑,而且象胶一样粘,非常难走。最可怕的是,有的地方就象磁铁,人一陷进去马上完蛋。我们陷进泥沼的人究竟有多少就难以统计了。一天走不了多远就得宿营。还是晚上做好饭,吃一顿,留一点,第二天到了有水的地方,再舀点水,吃点青稞麦。

到第五天,牺牲的同志就更多了。一路上,不时都可看到路旁有两个、三个,甚至四个、五个牺牲的同志倒在那里。还有一些人拿根棍子,在拐一拐地往前走。我们在后面看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呀?就去动员他们说,走呀!你是哪个单位的呀?坚持走吧,早一点过去就好了,关键就是这个草地,过完草地就好了。他们却说,同志们,你们走吧,我们“革命已经成功”了,我们走不动了。问他们是不是有病,他们说没有病,主要是饿的,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往前走了。当我们提出照顾他们一下,分给他们一点粮食,让他们跟我们走时,他们说,我们要是为了照顾他们,把粮食分给他们,就会连我们也走不出草地,大家都会饿死在里头的。他们还说,为了保存点革命力量,为了革命胜利,让我们不要管他们,继续往前走。

这种话说得我们很难过,听后不由得泪如泉涌。但无论你再怎么劝、怎么拉,他们也不走。有时候,我看见两、三个人一起打着傘坐在路边,就那样死在了傘下面了。这种情况,一天至少能看到六、七起。每当看到这种情况,我的心里就非常难过,常常一边走,一边流眼泪。

对那些愿意跟我们走的,我们政治处就把他们收容起来。有一天我们就收容了三个。那些实在不愿走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他们认为走下去也是死,就不愿意再走了,只要求我们将来若是回到他们的家乡,就告诉一下他们的家里,他们已经死在草地上了。当时我们还一一记下他们的名字和单位,以及家里的地址。其实,那是空的,在当时的条件下,是没有办法去通知他们的家里的。事实证明,这些同志真是彻底的共产主义战士,为革命为国家为民牺牲了自己的一切。

到第六天以后,这种情况就更多了。虽然那些走不动的同志都是我们的阶级兄弟,但由于人数太多,我们确实无力再去照顾那么多,只好忍痛离开。

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因掉队而出现的部队减员,有时一看到路不好走,哪怕这时太阳高照,我们就宿营。我们就召集连长、指导员开会,了解剩下的粮食情况。每次开会就是一件事,除了谈粮食,还是谈粮食,粮食这两个字就象幽灵一样,老跟着我们,没完没了。开完会,大家就出发去找野菜,以弥補粮食的不足。

大草地上,也跟毛儿盖的那块盆地一样,有各种各样的野菜。有象白菜,也有象野葱、野韭菜、野苋菜的,还有一种苦茶,虽苦,但没毒,能吃。另外还有一种叫蒿子的,长得和韭菜差不多,只是下面多了尔疙瘩头。每天一到宿营地,我就和政治处的同志,一起到处去挖野菜。挖来以后,用脸盆一煮,没有油,也没有盐,就和着炒过的青稞麦粒吃一点,就算是一顿饭。由于长期缺油少盐,营养不良,虽然我们当时都很年轻,才二十来岁,但全身没劲,走不动路,扛不动枪。

有的野菜有毒。部队上当不少。吃了那些有毒的野菜后,脸上乃至全身发肿,轻的拉肚子,严重的发烧、头痛甚至昏迷。后来就统一由供给部门找人专门鉴别,哪种野菜有毒,哪种没毒,再分别通知各个连队。这样一来,中毒的现象才减少了。

有的同志实在没有吃的了,就吃自己的皮带。他们把皮带用水泡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和着青稞麦粒一起煮来吃。不过有皮带的人很少,吃皮带也解决不了大问题。

有时候,由于实在没有吃的,一些掉队的战士就开始拣人家大便里的青稞麦粒吃。因为吃这种没有磨过的青稞麦粒,很难消化,常常是吃麦子粒就拉麦子粒,雨一淋,麦子就露出来了。放進河水一洗,就再吃第二次。这样做,主要还是能走出草地。

草原的气候时时变化无常,常常一下子天晴,一下子下雨,一下子刮风,一下子下冰雹,有时还飘雪化。有时大阳当空,一下子就会变得乌云满天,狂风暴雨。可不到半点钟,天就又晴了,但衣服已经湿了。一天来这么几次,弄得我们的衣服是湿了干,干了又湿。中午一走路就出汗,但早晚却冷得不得了。

在过草地前,我们凡是抓到了羊,就把剩下的羊皮留起来做衣服穿。我也弄到了一块。怎么做衣服呢?就在羊皮的中间挖个园窟窿,从头上套下去,然后在两边腋下各缝上一条带子,把这两条带子一系,前面后面靠身就成了一个羊皮背心。就靠这块羊皮,我过了草地。草地晚上非常冷,睡觉又没有被子,每天晚上,我们都缩成了一团,我就靠这块羊皮保护了身体,总算没有生病,熬了过来。

就这样走了几天多,到第十天,我们来到一个地方,看到了一大片用柳条牛糞糊成的房子,我们都很惊讶。心想有“牛屎房”,附近就应该有人。我们就在那些“牛屎房”子里一边休息,一边做饭吃。但究竟还要向北走多远,才能走出草地,谁也不知道。最后终于传来消息说,前面已经没有草地了,前卫部队已经到达了班佑和巴西。大家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真不容易啊,我们总算走出了这个饥饿和死亡的地带!

这一阶段我们在生活上遇到的困难,是很难用语言或文字完全形容得出来的。当然,各个部队各个人所遇到的困难,所吃的苦也不完全一样,有的稍好一点,有的就更苦。对高级干部总还是有点照顾,最苦,最困难的是下面的普通战士。有的部队经过的地区好一点,吃的苦就少一些;有的部队经过的地区比较差,吃的苦就更多一些。有的部队走在前头,就好一点;有的部队走在后面就差,能吃的东西都被前面的部队吃了,后面的部队要找到吃的就要困难得多。另外,各个部队走的路也不一样。我们行進时,是多路并进。有的路就好一点,有的就差一点。我们红一方面军只过了一次草地,而红四方面军到了阿壩又南下过草地,最后又翻过草地北上,前后共过了三次草地,那就比我们更艰苦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