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序网 > 生活 > 正文

​科斯:私人企业的本质

2024-10-27 13:37 来源:网络 点击:

科斯:私人企业的本质

私人企业的本质(科斯著/刘克苏译注)

序言

[本文目的:给私人企业下定义]

经济理论因为总是没能把它的各种假设讲清楚,一向是烦恼缠身【理论从假设开始,但其假设可能是清楚的,也可能是不清楚的。不清楚的假设具有一种外部性;清楚的假设具有另一种外部性,是经济学家不能完全把控的,不能或“未能清楚说明”的——括号“【】”中的话大多是本读者的随文感思,少数是原文的尾注。下同】。经济学家构建一个理论时,往往忽略对它的理论基础做考察【科斯的企业=私人企业。私人是科斯企业理论的前提和基础,似乎不言自明,所以科斯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其对立面:公有企业,国有企业。企业的范围缺了公有这一大块,企业的边界就大大模糊了。按照科斯的定义,公有企业就根本不是企业了,的确,这是相当流行的观点。基础,包括理论基础和实践基础;语词基础和现实基础;无限基础和有限基础;经济学基础和非经济学基础,等等】。然而,这种考察是必不可少的,一是因为经济学需要防止那些“由于对理论基础中的种种假设缺乏了解而引起的”误解和无谓的争论【理论的讨论和思想的交流有交谈成本,类似于商业买卖有交易成本】,二是因为在一系列不同假设中做出正确的选择,对经济学来说极端的重要。例如,有人提出,“企业”这个词,经济学的用法和普通人用法就可能不同。既然经济理论明显倾向于从私人企业【注意:科斯的私人企业=企业】而不是从产业开始分析,那就更有必要一边给出企业这个词的清晰定义【究竟是给企业这个词下定义?还是给企业下定义?语词定义了就容易交谈,企业定义了就容易交易】,一边把它和“现实世界”中的企业之间的差别——假如有差别的话——清晰刻画出来【非现实的企业?而是语词的概念的理想的企业?】罗宾逊夫人说过:“经济学的一系列假设面对的两个问题是:它们容易处理吗?它们和现实世界吻合吗?”虽然,正如罗宾逊夫人指出的:“更多的情况是,一套假设容易处理,另一套假设符合现实,”但是,也许还有这样的理论分支,其中的假设既容易处理,又符合现实【既非现实又现实的,概念和现实统一的。但科斯并不认为“现实”的假设就是能够做出准确预言,所以科斯的“现实”是比较弱的,不那么现实的。这意味着:即使经济学家不能准确预言现实,他们的理论仍然是现实的】。希望下文能够表明:可以得出一种既现实又容易处理的企业定义【这里变成了“企业”的定义,而不是企业这个“词”的定义】,也即一方面符合现实世界中企业的含义,一方面容易用马歇尔开发的两种最强大的经济学分析工具来处理。这两种工具,一种是边际概念【企业和企业这个词的边际模糊不清】,一种是替代概念【企业替代了企业这个词】,合起来则是边际替代概念。因此理所当然,我们的定义,必须能用“标准的经济理论工具精密地刻画”【根据科斯《<企业的性质>含义》一文的背景解释,最后这句话是指“易于处理”,即必须采用标准的经济理论方法】。

第一部分

[私人企业的本质:指挥机制替代价格机制(行政成本替代交易成本)]

为了方便,在探索企业的定义时【又是企业的定义,不是词的定义。这里暗含的预设前提莫非是:语词即现实?可见,正如科斯本人所言:“在建立一种理论时,经济学家常常忽略对其赖以成立的基础的考察。”】,我们会参照经济学家的通常做法,首先考虑经济体制。我们先看看亚瑟·索尔特爵士对经济体制的描述:“通常的经济体制是自动运转的。因为它的日常运行不受集中控制,不需要中央监测【这恰恰是中央监查和控制成功的标志】。人类活动和人类需求,整体上是供给适应需求,生产适应消费,这个适应过程是自动的、富有弹性的、反应灵敏的。”有位经济学家认为,经济体制是通过价格机制协调的,而且社会并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个有机体【有机体和组织的边界何在?可能指整体性,而组织却松散多了。有机组织和无机组织】。经济体制“自动运转”,这并不意味着个人没有计划。个人计划,就是在各种选项中做预测,做抉择。想要经济体制运转有序,这是必要的。不过,这个理论是假设了资源的流向直接依赖价格机制。实际上,这常常被看做反对经济计划的一个理由,因为经济计划试图去做的,只是价格机制已经做到的事情。可惜,亚瑟·索尔特爵士的描述,只是给我们的经济体制勾勒了一幅非常不完整的图画。在企业中,这种描述根本没什么用处。例如,读经济理论时我们发现,生产要素按不同的用途进行配置,是由价格机制决定的。假设生产要素A的价格,在X用途中比在Y用途中高一些, A就一定会从Y流向X,直到X和Y 的价差消失为止,例外情况是用其他好处做了补偿。可在现实世界中我们发现,有很多情况用这种理论解释不了。假如一个工人从Y部门转向X部门,这并不是相对价格的变化导致的,而是因为他必须遵命行事。有人反对经济计划,理由是有关问题完全可以通过价格机制解决——对此可以这样回答:我们经济体制中的计划,大大不同于上面说的那种个人计划,而是类似于通常所说的经济计划。刚才那个案例,在我们现代经济体制中,具有大范围的典型性。当然,这个事实一直没有逃过经济学家的慧眼。马歇尔把组织作为第四种生产要素【假如把车间和国家、家庭都看做组织】;J.B.克拉克注重企业家的统筹功能;奈特教授在意经理人的协调角色。正如D.H.罗伯逊指出,我们发现这个无意识合作的大海里,浮现出意识力量的座座小岛,就像在一桶酪乳中,漂浮着凝结的片片黄油。不过,既然人们通常认定资源的协调能够通过价格机制实现,为什么这样一种组织仍然必不可少呢?为什么还会有“意识力量的座座小岛”呢?在企业之外,价格变动指导生产,这是通过一系列的市场交换交易来协调的【“交换交易”的英文是exchange transaction,未见科斯的解释,字典上有多种解释,只有“交换交易”比较合适,含义可能是1、交换是以货易货,物物交换;交易是通过货币进行交易。2、交换是零和博弈,甚至负和博弈;交易是正和博弈。参见[美]丹尼斯•缪勒著,张军译:《公共选择》[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上海分店出版,1993年,第11页】。在企业之内,这些市场交换交易被取消了【企业内部市场值得研究:车间的本质,个人的本质】,代替复杂的市场交易结构的,就是由作为统筹人的企业家来指挥生产【此处科斯有个注:“在本文的以下部分,我将使用企业家这个概念,并称在一个竞争性体制中替代价格机制指挥资源的人或人们为企业家。”】。显然,这一切都是替代办法在协调生产。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如果生产由价格变动来调节,生产的运行就可以用不着任何组织,那我们就不妨问问:为什么仍然存在着组织呢【车间、企业、国家、家庭为什么存在?个人作为非组织或者组织,为什么存在】?

当然,价格机制被替代的程度,深浅不同,种类繁多。一个百货商场中,各个柜台在整座大楼里的空间配置,可以由主管部门安排,也可以用空间竞标解决。在兰开夏郡的棉纺织业中,一个棉纺商可以靠信用租到动力设备和贮藏室,获得织机和棉纱。不过,各种生产要素的这一类协调配置,通常并没有价格机制的干预【没有价格机制的直接参与】很明显,合纵【(“纵向”一体化】的结果,作为价格机制的替代,在各行各业各厂各店之间,差异非常大【这种替代机制是一种准价格机制,至少有价格机制的成本核算功能在其中起作用】。

我想,可以假定:企业的独特标志,就是替代价格机制【这种替代物既然能够替代,正好因为它也是一种价格机制,只不过是另一种价格机制】。当然,正如罗宾逊教授所说,企业“面对着一个相对价格和相对成本的外部网络”,然而关键在于发现这种关系的确切性质。资源配置在企业中和在经济体制中是不同的,对此莫理斯·多布先生有过非常生动的刻画【也应该看到二者的相似】。他在讨论亚当·斯密的资本家概念时说:“人们开始注意到,比起承包商主管的每一个企业或部门的内部关系来,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承包商和‘在他的直接影响范围之外的经济世界’有种种外部关系……承包商成天忙于每个企业内部的劳动分工,进行有意识的策划和组织,”但是,“他和一个大得多的经济专业领域密切相关,他在其中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专家。在这里,他的角色就像一个巨大有机体中的单个细胞,对于自己这个小角色的大影响基本没感觉。”【承包商,英文是undertaker,也指专业送葬人、殡仪员、丧事承包人。活的是绝不送来的,死的才送来。人家能干的都不送来,人家干不了的才可能给我承包。这就是替代功能,你做不了,我替你做。替身。企业家资本家的外部性,意识的无意识性,有为的无为性】。

亚当·斯密

事实上,由于经济学家把价格机制当做协调工具,他们也承认“企业家”的协调功能,所以重要的是搞清楚两种协调的不同根据:为什么一种协调是价格机制的作用,而另一种协调是企业家的作用。本文的目的,就是在经济理论的一道鸿沟上架一座桥,鸿沟一边,是出于某些目的而假定资源配置以价格机制为工具,鸿沟另一边,是出于其他目的而假定资源配置依赖于作为统筹人的企业家【第三个假设:资源的配置依赖于作为协调者的国家/政府。第四个假设:资源的配置受制于自然界的自发运动】。我们必须解释,在实践中影响人们挑中这些选项的基础是什么【此处科斯有个注:“不难看出,在计划经济中,当国家接管一个产业时,正在做的事情实际上已被价格机制预先做掉了(科斯这里是否意味着价格机制能取消国家直接管制企业?是全部取消还是部分取消?)。通常人们所没有认识到的是,任何一个实业家在组织他的各个部门之间的联系时,也做着通过价格机制完成的事情(科斯这里是否意味着企业和市场在这里完全一样?价格机制部分取消政府,企业部分取消价格机制?企业通过内部市场取消了部分的价格机制?取消何种部分?哪种部分是不可取消不可替代的?这最后一个问题是关键)。因此,在德宾先生的回答中存在着这样的观点,那就是,这两种情况之间的重要区别是,由于企业代表了一个组织生产的更有效的办法,所以当企业自发地出现时,经济计划就强加给产业。在一个竞争性的体制中,存在着一个计划工作的‘最优’数量。”(科斯看来是同意德宾的,没有全部取消计划工作,政府计划还是必要的)】。

第二部分

[交易成本理论:利用价格机制是有成本的]

我们的任务,是试图发现,在一种专业化的交换经济中,企业为什么脱颖而出。单纯从资源导向的角度考虑,如果替代关系是资源导向的内在要求【即自身所期望的,该不是全部价格机制的替代物吧】,价格机制是可以被取代的【全部还是部分取代?取代何种部分】。

比方说,有人偏爱在别人的指挥下工作,就是这种情况。这些个人为了在某人指挥下工作,宁愿接受较低的报酬【低报酬是否等于低工资?工资是否货币工资?】,企业也就因此而自然出现。但是企业之所以出现,这个理由的分量还不足,看来更有可能的是,还有一种相反的动向:人们通常会孜孜以求 “自己做主”的那种好处【企业家是企业的主人,企业的本质要从主人角度去看。主动协助企业家创业的员工也是企业的主人?好处是一种报酬吗?】。自然,如果人的需求不是受控【主动受控,则是主人翁的行为】而是掌控,是对他人行使权力,那么人们为了指挥别人,就可能愿意放弃一些东西;也就是说,为了指挥别人,人们愿意付给别人更多的报酬【看来报酬就是货币工资】,价格机制下是没有这么多的。不过这意味着,那些指挥者是为了能够指挥别人而给钱,而不是为了赚钱而指挥——显而易见,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并不真实。如果买者偏爱企业的产品,而不是其他来源的产品,那么企业也是可以存在的;可是,即便人的这种偏爱(假如存在的话)可以完全忽略不计时,现实世界中照样有企业。因此,一定还有其他的因缘与此有关。

创办一家企业有利可图的主要理由,看来在于:利用价格机制是有成本的。【国家管控价格,是有成本的,于是价格机制出现了?利用价格机制也是有成本的,于是企业出现了?这里的问题是:价格机制和企业,谁先谁后?有没有先后?】。通过价格机制“组织”生产时最显眼的成本,就是为发现真实价格而付出的代价。有了专门出售价格信息的专家之后【这种人的出现,假如也意味着一个企业的出现,那么……这里就将出现循环论证。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企业,个体企业。如何定义企业?问题就在这里。这也意味着如何定义市场。不定义市场,企业是无法定义的,反之亦然。这说明什么】,这种成本可能降低,但不可能彻底消除【企业的出现,就是这种成本的消除吗?假如是,那就不可能有企业;假如不是,那将早就有企业了,但在《私人企业的性质》所定义的范围之外】。市场中每一笔交换交易的谈判和签约,其费用都应该算进成本里。还有,在某些市场,比如农产品交易中【很多专业化市场本身就是企业,比如农贸市场,可由一家企业经营,出卖出租摊位;又比如超市,也可由一家企业经营,出卖出租摊位】,可以发明一种技巧来降低合同成本,但是仍然不能彻底消除它。的确,只要有企业,合同就不能取消,但可以大量减少。一种生产要素(或要素的所有者)不必在一家企业内跟它的诸多合作要素签署一系列合同,当然,除非这种合作是价格机制运行的直接结果,一系列合同才是必要的。因为这一系列的合同可以用一个来替代。在这个阶段,重要的是注意到合同的特点:新来的要素在什么条件下受雇于企业。凭借这份合同,一种要素,为了一定的报酬(可以固定或浮动),同意“在某个范围内”服从企业家的指挥。合同的实质,就是框定企业家的权力范围。只有在权限之内,他才可以指挥其他的生产要素。

不过,利用价格机制还存在另外的短处——或成本。为了提供某些商品或服务,有可能需要签署一份长期合同。这可能是因为,如果签一份长期合同,就可以替代若干的短期合同,一次只签一份合同的那种成本就省去了。或者,由于人们厌恶风险,他们可能偏爱签署长期合同,而不是短期的。可麻烦的是,由于世事难料,提供商品和服务的合同期越长,细则确定的可能性就越低,实际上,买家也就越不情愿详细确定对签约另一方有何期待。在若干方式中采用哪一种提供服务或商品,对于卖家也许没什么不同,但是对于服务或商品的买家却不是这样。不过,买家并不知道这些方式中哪一种是他希望卖家提供的。因此,将要提供的服务是笼统表达的,细节都留到日后处理。表达在合同中的这一切,就是要求卖家在提供商品或服务时,应该限定在什么范围。至于卖家的供货细节,合同中并没有明说,而是要等买家日后敲定。当资源的导向(在合同范围内)以这种方式转向依赖于买家时,我用“企业”一词所指的关系就开始流行了【这只是买方市场,消费者说了算。卖方市场则是企业说了算。此处科斯有个注:“当然,对于‘企业是否存在’,划出一条严格的界线是不可能的。”】。因此,当非常短期的合同不能令人满意时,企业就可能出现。很明显,这一点在购买服务-劳务时,远比购买商品时更为重要。谈购物合同时,当然可以把主要条款笼统列出,细节留待日后敲定——但这样做的意义不大【后来科斯否定了这个看法,认为交货数量、时间、地点等细节非常重要】。

现在我们小结一下这一节的研讨。可以说:市场运行是有成本的,通过构建一个组织,允许某个权威(企业家)指挥资源,就可以节约一些市场成本。企业家必须充分发挥他的功能,对成本精打细算,使他在获得生产要素时,能以较低的价格,替代市场交易价格。因为,假如他做不到这一点,就时刻有可能乖乖退回到这个自由的市场【即回到市场交易成本,企业被市场部分替代或全部替代。这是企业的失算,亏本,甚至破产。这个市场是自由的,开放的,公开的,来去自由,进出自由,是open market,创业和破产也自由】。

不确定性的问题,往往被认为和‘企业均衡研究’密切相关。看来不可想象,没有不确定性时,企业竟能出现。不过,那些认定“收入模式”是企业特征的人(例如奈特教授)——主张通过一个剩余收益和浮动收入者来确保那些生产者的固定收入——他们这种观点,看来和我们正在考虑的问题毫无关系。一个企业家可以把他的劳务出售给另一个企业家,因此而获得一些货币收入,而他付给雇员的工资却主要或者全部靠分割企业利润。看来要害在于,为什么资源配置不会由价格机制直接决定【没有给价格机制下定义。价格机制不需要组织吗?假如价格机制也需要组织,假如组织运作调控下的价格机制更加有效,也即成本低、效益高,则这样的价格机制也是企业机制吗?组织运作的价格机制,和组织运作的企业机制,有何区别?纳斯达克是一个企业,还是一个价格机制(市场)?它是一家公司:纳斯达克股票市场公司;也是一个市场:纳斯达克公司所拥有与操作的一个电子证券交易市场。这个市场有一整套股票价格机制,接纳上市公司数千家】。

还有一个因素应该留意,对市场交换交易和企业内组织起来的同样交易,有管控权的政府或其他机构【某些非政府机构也有调控企业和市场的作用】常常是区别对待的。假如我们考察一下销售税,就很清楚,这种税乃是基于市场交易,而不是基于经过企业组织的同类交易【企业内部市场?这一点太重要了】。既然这两种都是“组织”的替代办法——通过价格机制或者通过企业家【价格机制也是一种组织方法,而不是纯自然的交易机制】——那么这种政府管控权也会导致企业的创办【既然是政府管制导致的,可见企业中本有政府管制的因素,而且政府作用是内化在企业中了】,否则企业就没有存在的理由。在一个专业化交换的经济中,它会给企业的创办提供一个根据。自然,在企业已经存在的时候,像销售税这样的办法也只会使企业扩大规模。与此类似,配额计划和价格控制措施是含有定量的,并不适用于那些自产自用这些产品的企业,但这些措施却有利于企业内部交易而不是有利于市场交易——这样做,必定会鼓励企业扩大规模。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正如上面提到的,这些本来是管控性质的限制措施反而把没有的企业管了出来,已有的企业越管越大。不过,这些措施也只能导致这样的结果,假如企业的存在没有其他理由的话。

因此,所有这些,就是在专业化交换经济中“企业这样的组织之所以存在”的理由,而人们通常假定:这种经济中的资源分配是通过价格机制来“组织”的【价格机制这种组织,可以是组织企业的企业,即由一个企业“组织”一群企业】。因此,当由企业家决定资源流向时,凭整套关系构成的企业就诞生了。

刚才勾勒的框架,也许有助于科学地理解,说“一家企业规模扩大或缩小”究竟指什么。假如企业家组织了新增交易(它是本可以通过价格机制来协调的交换交易),企业就扩大;假如企业家不去组织新增交易,企业就缩小。随之引发的问题是:是否有可能搞明白究竟什么力量决定企业规模的大小。为什么企业家组织的交易不能少一点或者多一点?有意思的是,奈特教授认为:

“效率和规模的关系,是最严肃的理论问题之一,但在一个工厂里,与这个抽象的理论关系相映成趣的是:主导力量实际上是具体的个性特点和偶发事件,而不是什么抽象的一般原理。但这个抽象问题实在是太重要了,因为垄断收益的可能性,会强烈刺激企业去持续不断又毫无节制地扩大规模,而随着规模的扩大,(货币收入的生产)效率就会降低,这种反向力量同样的强大,势必抵消垄断的力量,即便在有限竞争中也存在这种起伏。”

奈特教授似乎在说:科学地揭示企业规模的决定因素【企业规模的决定因素;the determinants of the size of the firm;企业规模如何被决定】是不可能的。而我们下面要做的,就是基于上文阐明的企业概念,来尝试展开这一工作。

我们说过:企业的引入,要害是存在市场成本【政府机构、非营利机构的引入是否基本上也如此?假如市场运行没有政府整体调控,则成本极高,于是国家出现了】。与此相关的问题(除了奈特教授说的垄断问题外)似乎是:假如通过组建一家企业可以取消一定的成本,而且事实上降低了生产成本,那么为什么还存在市场交易【生产成本the cost of production在这里唯一出现。和市场成本有何区别?市场成本是否包含生产成本?此外:有些企业减少的成本多,有些企业减少的成本少,有些企业甚至破产了,比市场交易的成本还高。现实的企业,有低于、等于、高于市场交易成本的三种情况】?为什么不由一家大企业统筹全国的生产【这一个垄断企业,就是国家,中央政府。国家是因为节约市场成本而出现的。所以政府也是生产性的,但它和企业一样也具有消费性】?看来需要某种可能的解释。

首先,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企业家职能的回报可能不断降低,也就是说,在企业中组织新增交易的成本会随之上升。自然,这必须抵达一个临界点:这时企业内组织一笔额外交易的成本,等于在自由市场中完成这笔交易的成本,或者等于另一个企业家组织这笔交易的成本,第二,随着企业内组织的交易增加,企业家也许不能把生产要素的价值发挥到极致,或者说,不能最有效地使用生产要素【并非每笔交易都有最大效益,不必每个生产要素都有最佳使用。有些亏,有些不亏不赚,有些赚,保证总体赚,或保证总体不亏,或保证总体少亏,是企业经营的三种目标】。第三,还必须抵达一个临界点:这时企业内的资源浪费引起的亏损,等于自由市场的交换交易成本,或者等于另一个企业家组织的同类交易造成的亏损。最后,大企业购买一种或多种生产要素的价格可能上升,因为小企业有“其他优势”胜过大企业【这是富有市场交易经验的精密观察。的确存在这种情况,原因复杂】。当然,企业停止扩张的实际临界点,是由上述多种因素共同决定的。头两个原因最有可能对应经济学家的“管理回报递减”范畴。

上述内容可一言蔽之:企业倾向于扩大规模,直到额外交易的组织成本等于自由市场实现的交换交易成本或另一个企业组织的同类交易成本。但是,如果企业停止扩大规模时同时处在两个点上,一个点低于自由市场营销成本,一个点等于另一个企业的组织成本,多数情况(不含“联横”)下,这意味着这两个生产者之间存在市场交易,他们每一方的组织成本都可能低于实际的营销成本。如何解决这个悖论?让我们看一个案例,就会一目了然。设A从B购买一种产品,且A和B都以低于现有成本的价格组织市场交易。我们可以假设,B不止组织了一个生产过程或阶段,而是组织了好几个。这样,假如A希望避免市场交易,他就不得不接管B的全部生产过程。除非A接管了全部生产过程,否则市场交易会继续进行,虽然市场上交易的是不同的产品。但我们既有的假定是,每个生产者随着规模的扩大,效率会随之降低;额外交易的组织成本也就随之增加。A所组织的交易成本(从前是B所组织的),可能会高于B 做同一件产品的成本。因此,只有A组织B的工作时所花的成本不高于B的成本,并且数量上和自由市场的交换交易成本相等,A才会全盘接管B的整个组织。不过一旦做市场交易比做企业更划算【这意味着,市场机制价格机制也可能组织得比企业更加有效,成本更低。于是问题反过来了:在众多企业存在的情况下,为什么市场继续存在?答:因为市场比企业更加有效,成本更低。这显然是荒谬的。可见,企业存在的理由,也许是因为它替代了市场的某些功能;而市场存在的理由也是一样,不过是反的:它替代了企业的某些功能。企业不必时时处处比市场有效,反之亦然。由于互补,两者可以长期共存,相互替代的内容也不断变化,不是固定的,但不能彻底替代】,A就会分别购买各家的产品,出价方式是:对每家企业中组织同一笔额外交易所花的成本一视同仁【这时候,A就不会整合B,因为市场交易更加划算,A宁可按市价公平购买每一家企业的产品。公平对待有差异的企业,则成本低的企业得益,因为同类同质同量产品的市价是一样的,成本却不一样】。

到此为止,我们都在假定:经过价格机制产生的市场交换交易是同质的【统一标准,洞见差别。尺度长短,秤量轻重。差别竞争,争出标准。长短相较,造出尺子。轻重相比,比出天平。互为因果,即无因果。无始无终,非因非果】。实际上,没有什么比我们现代世界中的真实交易更为多样化了【替代了市场的哪个方面?市场有无限多的方面,替代其中任何一个方面,就可能诞生一家新企业。由此可见,市场优于一家企业,其可能性是无限的。企业永远只能替代市场的某方面,所以市场永远存在,也即其他企业永远存在,因为一家企业的市场,就是其他的企业和机构,乃至个人】。这似乎意味着,通过价格机制进行交换交易的成本千差万别,就像企业中组织这些交易的成本那样参差不齐。因此很有可能,就算不谈管理回报递减问题,企业中组织某笔交易的成本,很可能大于自由市场中进行这笔交换交易的成本。这一定意味着,通过价格机制进行的交换交易是存在的,但这一定意味着企业不止一家吗【应该注意市场和企业的互补性,也即不可替代性。这样才能发现市场和企业各自真正的本质:特质。可替代领域没有互补性,或说互补性不强,经常游移于市场和企业之间,是更加共性的东西,而不是各自的特质】?显然不是,因为在这个经济体制中,资源导向不直接依赖价格机制的全部交易,都可能被一家企业组织起来【唯一的一家垄断企业,这只是可能性,因为多个企业也能分担这个任务,甚至各有不可替代性。还需注意中间形态,既是市场又是企业的那种机构】。前文讨论过的那些生产因素似乎很重要,虽然还很难说,究竟是“管理回报递减”可能更重要呢,还是要素卖价的提高可能更重要。

因此,假定其他情况相同【同中见异,异中见同;一视同仁,区别对待】,一家企业走向扩张,是因为:

(a) 组织成本越低,随着组织交易的扩大,成本增速也越慢。

(b) 企业家犯错误的可能性越小,随着交易量的扩大,失误的增量也越小。

(c) 企业越大,它购买生产要素时压价也越多(或供方抬价也越少)。

不同规模企业购买生产要素的价格是千差万别的,此外,随着所组织的交易空间分布的扩大,交易差异的扩大,以及相对价格变化的可能性的扩大,组织成本和失误似乎都会随之增加。当一个企业家组织的交易增多时,交易似乎也会增加种类,细分地域。这就给出了另一个理由,证明随着企业的扩大,效率会降低。靠发明创造来紧缩空间,凝聚生产要素,也会扩大企业规模【这是否意味着:科斯的交易成本节约,包括了生产成本的节约。有人拿生产成本批评科斯的交易成本,甚至否定交易成本,以此指责科斯,是否误解了科斯?假如科斯本人居然接受了这种误解,那是科斯本人忘记了自己写了什么,科斯对科斯自己也具有外部性】。比如电话电报这些降低空间组织成本的技术变革,就会扩大企业规模【这里科斯有个注:“应该注意到,大多数创新将使组织成本和使用价格机制的成本发生变化。在这样的情形中,创新趋向于使企业变大还是变小将取决于这两种成本的相对影响。例如,假定电话降低使用价格机制的成本大于它降低的组织成本,那么它将对降低企业规模产生影响。”使用价格机制的成本,科斯称为市场成本;它和企业本身的组织成本恰好相对】。完善管理技巧的一切变革,同样会扩大企业规模【不一定。因为,企业各具特色——技术是否普及?普及程度如何?技术含量的高低如何?是否适用于企业?适用程度多大?是否熟练?运用能力如何?不同的企业将有不同的状况。这都影响到企业规模。所以不一定导致规模的扩大】。

应该注意,上面给出的企业定义,可以用来更精确地解释企业“连横”【联合,横向整合。科斯此处的注释,称为“横向一体化”】和“合纵” 【一体化,纵向整合,垂直整合。科斯此处的注释,称为“纵向一体化”。整条产业链的上下游全部被整合】这些术语。当曾经由两个或两个以上企业家组织的交易现在由一个企业家完成时,连横就产生了【联合。核心是组织。横向组织】。当众多企业家之间的市场交易被统一组织起来时【企业之间的市场变成企业内部市场】,合纵就产生了【一体化。核心是市场被组织,被纵向组织在企业之内】。一家企业可以用其中一种或兼用这两种方法来扩大规模【市场内化为企业,价格机制内化为企业管理】。这样,整个“竞争性产业结构”,用经济分析的一般方法,就容易处理了。

第三部分

[“分工或不确定性”无法解释私人企业本质]

前一部分讨论的问题并没有被经济学家完全忽视,现在必须考虑的是:为什么上面给出的专业化交换经济中“企业为何出现”的理由,优于业已提供的其他解释。

人们有时候说,企业存在的理由,可以在劳动分工中发现。这是厄舍教授的观点,莫里斯·多布先生随之接受和拓展了它。企业成为“日益复杂的劳动分工的结果……这种经济差异化的发展,创造了一种呼唤整合的力量,以阻止分工陷入混乱;正是由于分工经济中的整合力量,产业形式才意义重大。”对于这个说法,我们的答复是清晰的——“分工经济中的整合力量”,在价格机制这种形式中已经存在了。也许,经济科学的主要成就已经表明,并没有什么理由作出假设说,专业化必定导致混乱。因此,莫里斯·多布先生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接受。必须解释的是,为什么一种整合力量(企业家)会被另一种整合力量(价格机制)所替代【国家也是一种整合力量,一体化力量,价格机制有可能包含国家力量】。

用来解释这个事实的那些最有趣的理由(可能也被最广泛地接受),在奈特教授的《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一书中都能找到。下面就来详加考察。奈特教授的说明,从一个“不存在不确定性”的体制开始:

“行动绝对自由、毫无合谋者的个人,被假设为处在一级二级劳动分工中,通过资本等等的使用,过着有组织的经济生活——这在现代美国已经家喻户晓。生产团体或机构的内部组织作为其主要成果,都在呼唤想象力。没有任何的不确定性,每个人都对情况了如指掌,对生产活动进行任何性质的责任制管理或控制,是根本没有必要了。甚至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市场交易,都根本找不到了。原材料和生产服务流向消费者,都是彻底自动化的。”

奈特教授说,我们可以把这种调节想象为“长期实验过程的结果,其方法纯粹就是试错”,而不必 “想象每个工人都在一种‘先定和谐’中跟其他人精确地协同工作,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但也许还存在着管理者、监督者等等,以便协调个人的活动”,虽然这些管理者仅仅在例行公事,“没有任何具体的责任”。

奈特教授继续说:“一旦把不确定性——即看不到事实真相,只凭印象而不是靠知识而行动——都引进伊甸园式的环境中,行动特点就完全变味了……成天尾随着不确定性应付差事,踏实的行动在实际生活中反而是次要的;首要的问题或职能,只是简单区分一下做什么和怎么做。”

不确定性这一事实,给社会组织带来两个最重要的特征。

“第一个特征,商品是为市场而生产的,而市场却基于完全非个人的需求预测,而不是为了满足生产者本人。生产者有责任预测消费者的需求。第二个特征,预测工作和同时大量进行的生产技术指导和控制,进一步集中在非常少数的生产者阶层中,在此我们遇上了一个新的经济人:企业家……当不确定性成为现实,而区分做什么怎么做的表面功夫反而压倒了踏实的行动,生产团体的内部组织就不再是鸡毛蒜皮,或者机械细节问题了。决策和控制功能的集中化已经迫在眉睫,‘以头领为中心’的过程是无法避免了。”

最根本的变化在于:

“在这个体制下,自信者和冒险家承担风险,或他们保证怀疑者和胆小鬼获得一定的收入,以此换取最终结果的分配权……按照人类本性,巴望一个人确保另一个人的工作有明确的果实,却并没有赋予前者指挥后者工作的相应权力,那是不切实际的,或者极其罕见的。另一方面,假如后者没有得到‘明确收入’的保证,也不会答应服从前者的指挥……这种多层次功能专业化的结果,就是企业和产业工薪制度。它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正是不确定性事实的直接后果。”

这些引文,概述了奈特教授理论的实质。不确定性的事实,意味着人们必须预测未来的需求。因此,你将发现,一个特殊的阶层不断涌现出来,他们指挥人家的行动,条件是确保人家获得工资。因为良好的判断力,一般是出于一个人对自己的判断力有自信。

奈特教授的理论,有几点似乎还可以商榷。首先,正如他自己指出的,某些人即便有较好的判断力,或者较丰富的知识,这一事实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只能通过亲自参加生产活动来获得收入。他们可以出售建议或知识。每家企业都会购买许多顾问的劳务。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体制,其中所有的建议或知识都按需购买【建议和决策是非常不同的;决策和执行又非常不同】。此外,也可以不必通过亲自参加生产,而是通过跟生产者签订合同,来为自己较好的知识或判断力获取报酬。商人购买期货,就是一个例子。但这仅仅说明一点:完全可能只需保证给某些行为的结果以确定的报酬,而不必亲自指挥这些行为达成目标【投资行为就是一种企业家行为;投资者不一定亲自管理生产过程。用智力投资,用体力投资,用资金做股票股份投资……人人都是投资者,都是企业家】。奈特教授说,“按照人类本性,巴望一个人确保另一个人的工作有明确的果实,却并没有赋予前者指挥后者工作的相应权力,那是不切实际的,或者极其罕见的。”这显然是不对的。大量的工作通过合同即可完成【核心工作呢?】,就是说,签约人只需确保给一定的行动支付一定的报酬。但这完全不涉及任何指挥【支配即指挥,指挥别人。而单纯的投资只需指挥自己。可见指挥自己是企业家最根本的属性,指挥他人是次级属性。但这样一来,企业的边界就极端模糊了】。不过这却意味着,相对价格机制已经改变,而且生产要素将有新的安排【这里科斯有个注:“这表明,不存在企业的私人企业家制度是可能的。可以料想到,在实践中,企业家的两种职能,一种是通过预测需要和根据这样的预测的行动来现实地影响相对价格机制,另一种是按照既定的相对价格机制的管理:常常由同一些人来实行,可在理论上保持两种职能的分立性似乎是重要的。这一点下面将进一步讨论。”在文章结尾,科斯把这两种职能称为创业经营、常规管理】。至于奈特教授提到“假如后者没有得到‘明确收入’的保证,也不会答应服从前者的指挥”,这一事实和我们这里讨论的问题无关。最后,看来还要注意一个要点,奈特教授认为:即使在不存在不确定性的经济体制中,也存在协调者,虽然他们只是在例行公事。不过他马上补充说,他们“没有任何具体的责任”。这就引出了问题:谁给他们报酬?为什么给【指挥权意味着给报酬权吗?指挥者不一定有权给报酬,因为报酬可能是协商的结果,这时候是自己给自己报酬】?奈特教授好像没有给出什么理由,来说明为什么价格机制应该被取代。

第四部分

[交易成本和私人企业组织成本决定私人企业规模]

进一步考察这一点看来很重要,而且还得考虑这种讨论跟“企业成本曲线”的一般问题有何关系。有时候人们假定,如果企业成本曲线向上倾斜,完全竞争中的企业规模是有限的;而不完全竞争中的企业规模有限,则是因为当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入时,企业对生产的投入,不会高于其产出。不过很明显,一家企业生产的产品可以多于一种【一种产品有多种原材料,以及其他多种要素造成,这就一定能造成曲线上升?】,因此就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说明:为什么在完全竞争中【如何定义完全竞争】成本曲线会向上倾斜;或者,为什么在不完全竞争中,由于边际成本不会永远低于边际收入,企业规模就会受限。罗宾逊夫人做的简单假定是仅生产一种产品。不过显而易见,重要的是考察:企业生产的产品种数是如何决定的,同时也没有哪种理论假定说“事实上只有一种产品生产出来了”,这一情况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

对此有人也许会说:在完全竞争时,既然一切产品都能以时价出售,那就不需要生产任何其他产品了。不过这一说法忽略了一件事:也许有的时候,组织一种新产品的交换交易,比组织数量更大的旧产品交换交易,可以少花成本。这一点可以用下述方法说明:根据冯·杜能的设想,有这么一个小镇,是个消费中心,被周围的各种产业层层环绕着。有关情况用下述图示来说明:A、B和C,分别代表不同的产业。设想一个企业家,从X开始控制交换交易。当他扩大同种产品(B)的生产时,组织成本就会增加,直到等于“一种不同牌子的类似产品”的成本为止。随着规模的扩大,企业就会从B的生产,拓展到更多的产品(A和C)。这么处理问题,显然还不全面,不过也是必须的:因为仅仅讲成本曲线上升,还不足以限定企业的规模。截至目前,我们的考察只是局限在完全竞争范围,而不完全竞争的情况似乎更加明显。

要确定企业规模,我们必须考虑交易成本(也即利用价格机制的成本),以及不同企业家的组织成本【两种成本,差异何在】,然后我们才可以确定:每家企业究竟生产多少种产品,每一种产品的产量又是多少。而后我们才能确定每一个企业生产多少种产品和每一种产品生产多少。因此显而易见,肖夫先生在他论“完全竞争”的大作中提出的各种质疑,用罗宾逊夫人的成本曲线理论是不能回答的。上文提及的各种因素,似乎也与此有关。

第五部分

[本理论既现实又实用]

现在只剩下一个任务了,我们必须考察:如此阐明的企业概念,是否符合现实世界中的企业实况。通过考察常言所说的“主人和仆人”或“雇主和雇员”的法律关系,我们可以最方便地处理“一家真实企业究竟如何构成”的问题。这种关系的实质,可以表述如下:

“(1)仆人必须负责给主人或主人的代理人提供个人服务,而合同,是指商品销售合同,或者类似于商品销售的合同【尝试一下把“主人和仆人”换成“政府和企业”】。

(2)主人必须有权控制仆人的工作,可以亲自控制,或者通过另一个仆人或机构来控制。这种控制或干涉的权力,意味着主人有权命令仆人何时工作(在服务时间内),何时不工作,以及做什么,怎么做(在服务范围内)。这是主仆关系的主导属性,使仆人完全不同于独立签约人,或完全不同于雇员(仅仅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提供给雇主)。在后一种场合【雇主和雇员关系中】,签约人或执行人并不在雇主控制下工作或提供劳务;他必须策划和管理自己的工作,以便提供合同中约定的劳动结果。”【尝试一下把“雇主和雇员”换成“政府和企业”】

于是我们看到,实际存在的指挥,乃是“雇主和雇员”这个法律概念的实质,在上文中正是作为经济概念加以阐释的。有趣的是留意一下巴特教授的进一步说明:

“代理人和仆人的差别,并不是有没有固定工资,或者是不是只是按业务量大小支付佣金【应该是弹性佣金,浮动工资,业务提成,或销售提成之类。英文原文Commission是佣金,on business是根据业务量(的大小)。Commission on business 是根据业务量浮动的佣金。】,而是代理人可以自由择业。”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我们给出的定义,十分接近现实世界中的企业。所以,我们的定义是现实的【根据序言中我们在一个注解里引用的1980年科斯演讲中的一段话,科斯的“现实”意味着:不能准确预言现实,更不能成功地改造现实】。是不是好用呢?显然,应该好用。当我们研究一家企业该有多大规模时,边际原理的运用就顺理成章了。问题永远是,对组织权威指挥之下的一笔额外交换交易,企业会付出代价吗?在成本的边际,本企业内部组织的交易成本【企业内部市场功能】,等于另一家企业组织这笔交易的成本,或者等于交由价格机制“组织”这笔交易的成本。商家会不断地试验,成本控制量增增减减,以这种方式来维持均衡。这就给静态均衡分析法提供了所需的分析对象:静态均衡状态。不过很清楚,动态因素也相当重要,对企业中组织的交易成本和市场交易成本的效果变化做出调查后,人们往往就能揭示企业规模大小的原因了。这样我们就获得了动态均衡的理论。上述分析似乎也厘清了创业经营和常规管理的关系【科斯在前文有个注,不妨再度引用在此:“在实践中,企业家的两种职能,一种是通过预测需要和根据这样的预测的行动来现实地影响相对价格机制,另一种是按照既定的相对价格机制的管理。”——预测需求,包括创造需求,创造性预测:福特预测自己的汽车是否有需求,他不调查顾客,只是问自己是否需求。结果福特成功了,没做市场调查。】。创业经营,是指企业家对市场需求作出预测,并通过签署新的合同来巧妙利用甚至改变现有价格机制以驾驭企业【企业经营不仅仅利用价格机制,利用也包含着改变,为我所用。使用(权)和所有(权)经常分离,有意无意的分离】。常规管理,则是指仅仅对价格变化作出恰当的反应——即在既定价格机制的控制下重新安排生产要素【企业能否向外管理?能否管理价格机制?至少影响价格机制?比如通过行业协会等等,企业不仅仅对价格变化做出反应,而是提前主动调控改变价格机制。此外,企业活动的外部性也包含对价格机制的作用。结论:企业有意无意地影响和改变价格机制、市场机制。但科斯把这种主动性归于经营职能】。兼备这两种职能的商家,是上文讨论的市场成本的显著效果。最后,这种分析使我们能够更加精确地把握企业家的“边际产品”概念。不过,在这方面继续精耕细作,反而会使我们远离本文的任务:比较简单的定义和分类【定义和分类相互蕴含,正如政府和企业相互蕴含,市场和企业相互蕴含。定义时必有分类,分类时必有定义……】。(科斯《私人企业的本质》全文终)